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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03章 冷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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於是幾天之後, 賀蘭逢春得空回府,就看到這麽一幅情景。

韓福兒在園子裏摘花。

花園裏花多,開的十分熱鬧, 她穿著鵝黃衣裳,綠蔥裙子, 一身纖薄素凈, 站在一叢開的正茂盛的玫瑰花前, 摘玫瑰花。花美,人也美,賀蘭逢春看的笑了出來, 感覺她這樣子憨態可掬。正看的高興, 突然見一不速之客來到她背後,趁她不註意,摟腰就抱!

他當是誰在煞風景呢, 定睛一看,原來是他的兒子菩提。

賀蘭逢春大是皺眉。

這小子幾天不見, 怎麽成了這幅德行了?

阿福轉身, 大概是生氣,拿手打他, 推搡了他兩下,訓斥了幾句。菩提便有些委屈, 低頭嗯哦著。

看得出來兩個小感情不錯,因為紅了一陣臉後, 又和好了。

菩提問:“你又在幹什麽?你摘花兒做什麽?”

阿福說:“我想把它曬幹, 裝在香囊裏,掛在身上,或是帳子裏, 這樣就有香氣了。”

菩提說:“那我也要一個,你要送給我。”

阿福說:“回頭給你一個。”

菩提估計是以為四周沒人,嘻嘻笑,動手動腳。阿福躲著他走,來到芍藥花前,她蹲在地上,用絹囊鋪在石板上,把花朵攤開。

菩提又問:“你把它放在地上做什麽?”

阿福說:“裏頭有小蟲子,攤開晾晾,讓蟲子自己爬走。”

她擺弄花兒。

菩提在一旁,撐著下巴看。

他百無聊賴,故意拿手,去扯她裙子,拽她的腰上垂下來的絲絳,用手卷起來,纏啊繞。或是拿手撥弄她的香囊,環佩。阿福不理,他突然生了一計,拽著她手,賣力地將她往芍藥花叢裏拖。阿福掙紮不過,被他撲倒在花叢裏。菩提像只矯健的豹,壓在她身上,低頭親她的嘴兒。

兩個推推搡搡的,一會又分開了,阿福拾起花兒走了,菩提蹦蹦跳跳跟了出去。

對於這個情形,賀蘭逢春顯然始料未及的。

菩提是個單純的孩子,他並不像尋常的紈絝子弟那樣,不務正業,喜歡飛鷹走狗,追芳逐艷。相反他很用功,聰明好學。賀蘭逢春是契胡部落酋長出身,沒受過漢人禮儀教養,早年在洛陽做官,頗遭時人譏笑,說他是“馬邑小胡”,野蠻未化。賀蘭逢春一直對這個稱呼有點忌諱,加之受了“芝蘭玉樹生於庭階”之類的漢人門第思維的影響,很看重對兒子的教養。賀蘭逢春給他請弘農楊氏中最博學的楊勉做他師傅,教他學漢文,又讓部落裏身手最好的勇士,教他學習騎射。平日裏管教甚嚴,指望他能長成芝蘭玉樹,撐起門戶。賀蘭逢春不許他親近女色,就怕他會學壞。

人家說,龍生龍,鳳生鳳,老鼠兒子會打洞。洛陽貴族,視賀蘭逢春如老鼠,認為他賀蘭氏一窩都是老鼠,賀蘭逢春偏不甘心,偏要生出龍鳳來。菩提的表現,也一直讓他很滿意,為他贏來了不少誇讚。何時有過這般浪蕩不正經的樣子?

賀蘭逢春雖然自己老浪蕩不正經,但是絕不能允許菩提浪蕩不正經的。

他當下冷了臉,叫來菩提的馬術師傅。

菩提平日裏沒什麽事做,都是跟他的馬術師傅在一塊的。賀蘭逢春叫過馬術師傅一問,得知菩提已經好些日子沒去習武了。再叫來幾個奴婢細打聽,果然,這小子最近天天追著韓福兒在放肆玩耍。家人只是不敢說而已。

賀蘭逢春讓人將菩提叫到書房中。

如果只是個尋常的女孩兒,菩提喜歡,賀蘭逢春笑一笑,給他也就罷了。畢竟他也十五歲了,也到了娶妻納妾的年紀。然而這個韓福兒,是萬萬不可。

菩提沒想到自己的舉動剛好落在他老子眼裏,臊的面紅耳赤。賀蘭逢春問他這些天為什麽沒去習武,他也不敢答。總不能說自己是因為非禮人家,被咬傷了舌頭,不敢出門,或是說自己就想跟姑娘玩兒,不想做功課了吧?可惜他不擅長撒謊,尤其是在他老子跟前,只得坦誠交代了行蹤。

賀蘭逢春道:“你碰她了?”

菩提漲紅了臉,老實道:“我們只是在一起玩。”

他不知道賀蘭逢春問這話什麽意思,只是看他老子一副問罪的態度,怕他責怪阿福,忙自己把錯兜攬了:“她不理我,是我纏著她,非要跟她玩的。”

賀蘭逢春納了悶了:“人家不理你,那你還死皮賴臉纏著人家幹什麽?”

菩提嘿嘿一笑,有些靦腆害羞似的,說:“她很可愛。她長得模樣很好看。她很活潑很調皮,有時候又甜甜的很溫柔。我喜歡跟她玩。”

賀蘭逢春聽他誇的這樣,很是好奇了一下:這小丫頭又那麽招人喜歡?

“你是喜歡跟她玩,還是喜歡她想娶她?”

菩提眼睛一亮:“爹爹,你要讓我娶她嗎?”

賀蘭逢春冷眼瞥了他一眼,跟看傻子似的表情:“她不會嫁給你。你老實一點,別去招惹她,也不許再去糾纏。”

菩提楞了一下,失望道:“為什麽啊?”

賀蘭逢春告訴道:“她是陛下寵幸過的人。既不是處子完璧之身,身份又特殊。陛下雖未給她名分,但都知道那是礙於皇後,心裏指不定怎麽想。這種人你招惹她做什麽?保不準是做貴妃娘娘的命,你想做陛下的眼中釘不成?聽你老子的話沒錯。”

菩提露出一副震驚的表情:“你騙人!她怎麽可能,她很老實很單純的,我親她一下她都會害羞。”

賀蘭逢春聽的屬實來氣,高聲罵道:“老子騙你做什麽?你是不是中了盅了?說的什麽蠢話?”

賀蘭逢春已經動了怒,但菩提還是不甘心:“是你說,她是韓烈的妹妹。還說可以聯姻的。”

賀蘭逢春都懵了,心想我這麽機靈一個人兒,怎麽生出個這麽實心眼兒的兒子?跟吃了秤砣似的,登時冷著臉教訓道:“嘴上說說,你還當真了?她是韓烈的妹妹,早不來晚不來,這個時候冒出來?她從河陰之變前就在陛下身邊,背地裏是人是鬼都不知道。指不定韓烈都被她給忽悠了,背地裏跟陛下一起琢磨著怎麽扳倒你老子我呢。人家處處防著你,你倒傻乎乎的去跟她交心?我把她弄到王府來,就是為了轄制韓烈。就算要娶她,那也是為了利用。天涯何處無芳草,女人家,玩玩就罷了,誰讓你不長腦子,去跟她交心的?”

“說到你的婚事。”

賀蘭逢春明顯不耐煩地轉了話題道:“你爹現在是太原王,你是太原王世子。眼下賀蘭氏一族雖官爵顯赫,卻只是一時的暴發戶,好比曇花一現。怎比的那些中原門閥貴族,根深蒂固,世代流芳,朝朝為官?你我現在是一朝天子一朝臣,哪天風雲突變,興許就跟那雨打的花兒一樣,消失無蹤了。我要為你擇世家大族聯姻,這樣才能拔擢賀蘭氏的門第,保證家族的長遠。那種寒門小戶出身的女子,做妾倒罷了,怎能為妻?只是韓烈而今步步高升,他的妹子必定不會給你做妾,你就別做夢了。”

一番嚴厲的斥責,將菩提春情蕩漾,山花爛漫的心思,頓時澆的雨打風吹去。他懊惱地承認了錯誤。

他離開書房,心情失落地往阿福住的地方去。

她蹲在院子裏,擺弄剛摘回來的玫瑰花瓣兒呢。菩提遠遠看著她,感覺她跟父親口中說的很不一樣。她看起來就是乖巧,很幹凈的,眼睛裏沒有一絲雜質,像是不谙情.欲,未經觸碰過的,像什麽小動物。菩提想象不來她跟別的男人有過茍且之事。

她會做那種事嗎?

菩提想象了一下,覺得不太真實。

爹爹說,她不是處子,不是完璧之身。菩提覺得很心痛,有些難以接受。好像一塊無暇的白璧被沾染了汙跡。

他心裏揪得慌,感覺自己喜歡的那個單純幹凈的小姑娘沒有了。眼前的這個姑娘,雖然模樣沒有變,然而已經有些面目模糊,甚至雲遮霧罩起來。她是陛下的女人,按爹爹的說法,她在陛下身邊呆了很久,甚至跟他的阿姐皇後有過節,一度爭風吃醋。皇後很討厭她,她是在宮裏待不下去才被迫出宮來的。她知道很多事,但她從來沒有提起過一個字。

她都做過些什麽,經歷過些什麽呢?她是壞女人嗎?菩提覺得很迷惑。

她為什麽是這樣的呢?

他覺得好覆雜。

她察覺到他在遠處盯她。

她擡頭看了菩提一眼,眼神有些戒備。她時常看到他,會露出這種眼神,他一直以為她是在生他的氣。這會突然明白了,那眼神就是戒備,是警惕而生疏的。好像他是什麽危險的敵人。

菩提若無其事地走過去,蹲在她旁邊,假裝跟她一起晾花瓣。

他假裝不經意地跟她搭話:“我問你個事兒好不好?”

他有些小心翼翼的口氣,生怕說錯了話。她看起來十分坦誠,對旁人的非議毫無知覺,一點也不知道自己有多難堪。但菩提已經有點替她尷尬了。

阿福覺得他今天有點怪異:“你要問什麽?”

菩提小聲說:“你是不是處子之身?”

阿福一直沒看他,不願意搭理似的。然而聽到這句話,她猛然擡起了頭,望著他。她面無表情,嘴唇抿的緊緊的。她不說話,然而目光中分明帶著不悅,整個人冷漠的可怕。

菩提被她的眼神嚇著了,半天也不敢說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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